十八层地狱变相图(十八层地狱解说图)

说起地狱,人们大多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它经常出现在书籍、艺术作品以及日常闲话中。说其陌生,也仅仅只是听闻或是阅读书籍的叙述而已。

在佛教经典中也有关于地狱的种种记载,早在东汉安世高所译《十八泥犁经》中,就把地狱分为十八层,合称为十八层地狱,十八层地狱的“层”不是指空间的上下,而是在时间和内容上。后世艺术家根据社会现象和场景,极力发挥自身想象,创作了大量有关地狱的艺术作品。如《历代名画记》记载,唐代著名画家吴道子就曾创作过专门以地狱为题材的作品——《地狱变》。

宝顶山地狱变相(左)和地藏王菩萨(右)

在大足石刻中,地狱场景和人物在宝顶山之前的石刻里,雕琢的题材较少、规模较小,基本上以几身地狱人物造像为代表,如北宋石篆山地藏与十王龛中的牛头和马面。而宝顶山大佛湾编号为第20号的地狱变相,不但将大足石刻地狱变相题材推向巅峰,而且还是国内同题材造像中规模最大的一龛。

这龛造像,雕琢在高12.8米、宽19.4米的崖面上,整龛造像分为四层。主尊为庄严而悲悯的地藏王菩萨,位于上部两层中间,他头戴花冠,左手捧如意珠放于膝上,珠内发出六道毫光,分上下和左右射出;右手于胸前结印。地藏王左侧站立一位手持锡杖的比丘,右侧站立双手捧钵的比丘尼。

最上层为十方诸佛,他们结跏趺坐在10个圆龛之内,容貌近似,唯手中结印有所不同。

第二层为地狱中的十大冥王,他们分列在地藏王菩萨左右两侧,坐在案几后,左侧为阎罗天子、五官大王、宋帝大王、初江大王、秦广大王和现报司官;右侧为变成大王、太山大王、平正大王、都市大王、转轮圣王和速报司官。他们正襟危坐,一副正在审讯罪人的严肃模样。案几正面刻有每王名号和颂词。十王之间还站立着判官,抱着罪人名册,似正在核实亡人所造罪孽。为保证地狱审判公正,还在左右分别刻有业镜和业秤两种设施,业镜能放出罪人生前的行为,类似现在的摄像机;业秤能衡量罪人的罪行。

地狱场景局部(左)和镬汤地狱(右)

下面两层主要雕刻罪人受刑的“十八层地狱”场景:刀山地狱中,一瘦骨嶙峋的受刑者,足踩刀尖,手攀刀刃艰难前行;寒冰地狱中,几位仅穿三角裤的男子,手脚缩成一团,正冻得瑟瑟发抖;锯解地狱中,受刑者被倒挂在刑架上,一牛头和一小鬼正准备上下拉动放在臀上的刀锯;铁轮地狱中,一位狱卒正用力推拉着巨大的铁轮,来回在一受刑者背上碾压……凡此种种酷刑与惨状,令人不寒而栗、不敢久视。

锉碓地狱

龛下部左侧有一组十八层地狱之一的截膝地狱雕刻,分四组造像,第一组为醉酒图,刻酒后父子、夫妻、兄弟、姊妹之间不认识的情景;“夫妻不识”图中的中年男子,斜袒上衣,眼神迷离,一手抓住妻子的头发,行走不定;在“父不识子”图中,父亲袒胸露乳坐在石台上,儿子在旁问候,父亲侧脸一边毫不理睬。第二组刻尪(wang1)崛摩罗酒后杀父、淫母等情节;第三组刻沽酒图(另集介绍),一卖酒的槃(pan2)陀女手捧酒瓶,身旁一男子手捧酒具正向一位世俗中人劝酒;第四组刻罪刑图,刻一女像,赤裸上身,头无鼻孔、双目、双耳,手无十指,脚无双足。旁边一头发竖立的鬼卒,持刀向受刑者截其双膝,左边有一位戴枷锁的罪人。按照旁边的碑刻铭文说,罪人中不仅有喝酒的人,劝酒和买酒的人也要下地狱,如那边向比丘敬酒的温文儒雅的男子和稚气未脱的沽酒槃陀女,最终将受到第四组罪刑图“截膝”的惩罚。

截膝地狱

在狰狞恐怖的地狱场景中,出现了一位娴静、温和的养鸡女,她衣着朴实,似乎在一个清晨,正轻轻掀开鸡笼,两只小鸡迫不及待跑出争抢一条蚯蚓,几只小鸡争先恐后想挤出鸡笼,一幅农家生活气息的场景从崖壁上油然而生。不过,在这身造像旁边的经文碑刻中,却刻着“养鸡者入于地狱”(另集介绍),不由得令观者生发几许感慨。但是,朴实无华的“养鸡女”可谓当时大足一带民间女子的真实写照,有一种质朴的世俗美,由此成为大足石刻世俗化艺术特色的代表作品。

龛下部中间站着一尊造像,他头著卷发,左手执经卷,右手作说法印,据考为宝顶山营建者赵智凤的造像,其身后有三级宝塔,塔上刻有经文和偈语,其中,“吾道苦中求乐,众生乐中求苦”一句,正是赵智凤以佛法拯救世人宏愿的体现,这也是他持之以恒雕琢宝顶山石刻的内在精神动力。

宝顶山地狱变相雕琢在大幅面的险峻崖壁上,其规模之大,在大足石刻中极其少见。丰富的想象力,是此龛造像的一个重要特色,特别是地狱中受刑的场景,可谓雕刻匠师们极尽想象之能事。你看那寒冰地狱中的受刑者,簇拥在一起,面部表露出受到冷寒的惊颤状,加之手骨尽显,令人不寒而栗。这样的雕塑作品,既有来源于古代贫寒人家生活写照的成分,也有雕刻艺术家的创造。

寒冰地狱

世俗化的艺术表现,成为此龛备受世人称道之处。其中养鸡女与宝顶山石刻的吹笛女、牧牛图、父母恩重图等一道,成为大足石刻世俗化的经典作品。此外,那些截膝地狱中的劝酒、微醺、大醉等场景,正是当时社会生活的真实写照。那微醺男子轻闭的双眼,略微向右上昂起的头颅和褴褛不整的衣衫,把一位酒醉男子的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不由得令人称赞雕刻匠师细致的生活观察力和精湛的艺术表现力。

宝顶山地狱变相以其造像规模宏大、展现场景丰富、雕刻艺术生动,被誉为“石窟艺术史上这类题材造像殿后的一铺内容宏富、表现成熟的艺术珍品”(《石窟遗存<地藏与十佛、十王、地狱变>造像的调查与研究》,陈明光:《大足石刻考察与研究》,中国三峡出版社,2001年)。因此,可以说是我国同题材石窟艺术雕刻的登峰造极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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