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故事的人–金贵

金贵是一个人的名字,儿时“玩伴”。金贵比我们都大,具体大多少不知,小时因得脑膜炎医治不及时而留有后遗症:嘴、手、脖子偏瘫和失语(说话不清)。嘴是歪的,脖子是歪的,手弯曲成爪形,不认识他的人初次见到还以为是疯子或傻子。其实他一点都不疯不傻。

小时大人时常拿金贵吓唬我们,不听话和哭时就说金贵来了,我们一般被唬得乖乖听话和吓得不敢出声。这就是小时候对于金贵的印象:疯子、傻子。孩时走过金贵家门口前总会瞄了又瞄,不见金贵才连忙跑过去,跑过后还为自已的勇敢开怀大笑。与父母一起时,会扯着父母的衣尾小心翼翼过去,有时也会让父母抱着过去,这个时候父母会说金贵不会抓小孩的,不要怕不要拍。次数多了也就真的不怕了。

按理说这样一个人,不会与我们这些小孩玩在一起,我们这些小孩也不应该与这样的人玩在一起。然而答案是我们玩在一起了,并且还玩得挺开心,而且是我们这些孩子中的“孩子王”。由于金贵的身体情况,除了生活自理外,其它活也不会干也干不了,所以日常就是放牛。他是放牛好手,也因放牛才与我们这些小孩玩在一起。

放牛时:金贵,帮我看看牛,我睡(玩)一会去。
玩时:金贵,树上有个鸟窝,帮我取下来。
做坏事时:金贵,去偷些番薯(香蕉、西瓜)来。
烤番薯时:金贵,没有柴了,去捡一些柴。

总之我们叫金贵做的事他都非常愿意去做,并且做得还不错,他偷番薯时被人发现也就骂骂几句,一般不会与他计较,也没得计较,如果我们去偷被发现回家只会领一顿打。金贵不常说话,如果说话那就代表他愤怒了,啊啊啊啊,表达不清话不成语,我们根本不知道他说什么,只是在一起久了,慢慢也理解到一些意思。只有当你说他坏话时他才会啊啊啊啊地表达他的愤怒,有时怒起来还会打人。

像我们这群孩子,80年代父亲一般外出打工,母亲在家忙着农活,于是我们没人看管,除了上学外其它时间都是我们狂疯时间,特别是暑假期间。打家劫舍这样的坏事不会做,但爬树兜窝,下河游泳,上山摘果,玩弹珠,炸牛屎,偷米换粉皮等等这些都是会做的。与邻村的小孩因为“霸占地盘--游泳的河段”打架基本上是每个暑假必会发生的,每一次我们都会赢,因为我们有金贵。只有金贵来了,整条河段都是我们的。

慢慢地我们也长大了,日常除了上学、上晚自习外也没有其它的活动,除了暑假之外。暑假对于我们来说却是酷热、漫长与无聊。那些暑假作业只需花几天时间就可以做完,而且一般都是拖到开学前几天才完成的,80年代的电视频道也只有周六日白天才会有节目,平时都是晚上才有节目,农村也没有城里面那样多姿多彩,更没有所谓电子游戏机。怎么办呢?

爬山、探险、远足,这个时候金贵就是我们的领头人物。金贵做为领头人物有几个好处:一是做任何事情父母责怪起来我们大都会说是金贵做的,金贵带我们去的等等此类,二是去那里都不怕,因为我们有金贵,一有陌生人接近金贵就啊啊啊啊怒叫并做出一些要打人的动作,于是没有人敢接近我们。在那个年代每年的暑假里,没有父母的带领下,我们徒步走遍了周围几个乡镇的闹市与高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父母们也不反对我们与金贵在一起。

不过我们暑假玩得最开心的还是游泳,每天下午四点之后,太阳还当空照着,河里就有了我们的身影,把蕉树捆在一起做成的筏子在河里飘流,用毛巾抓小鱼小虾等等,每次都玩的花样都不一样,不亦乐乎。但我记得有一次不知是不是因为香蕉树的原因,大家玩了蕉树筏后全身都痒,于是我们就掏一些河沙来擦身子,金贵除了用河沙来擦身子外,还用河沙来擦私处,开始时我们也没有觉得什么并且还学着,但有一伙伴眼尖,看到金贵的“老二”长毛了,于是笑着告诉大家--金贵屌(阴茎)生毛了,金贵屌生毛了,于是大伙好奇围观。

其实这些也没有什么,河边还有几个妇人在洗菜,其中有一个开着玩笑说快二十岁的人,要娶老婆了,金贵,回去让你妈给你取老婆去。我们一起起哄:金贵屌生毛,回家让妈娶老婆,金贵屌生毛,回家让妈娶老婆....其实金贵对于我们的起哄已习以为常,再者他也不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大家对他的屌感兴趣,于是掏出屌展示给大伙。此时在河边洗菜另一妇人就不这样认为了,一边骂金贵下流,一边拿菜头丢向金贵,谁知刚好落在金贵的头上。金贵怒了,啊啊啊啊地叫,并且从河底摸着一个石头向那妇人丢去,丢中了妇人的头,顿时鲜血直冒。

事后家长们禁止我们再与金贵在一起,村里妇人有时会避开他,特别是当金贵在河里洗澡时。后来有伙伴在河里游泳踏到玻璃,还有一伙伴因为游泳穿过桥洞出不来差点被淹死后家长们也禁止我们在河里洗澡,再后来自已的小鸡鸡也长了一些小毛毛,也就不好意思在公众地方洗澡。现在河水被死猪、农药瓶、垃圾污染得不能洗澡,更不说在河边洗菜了。

慢慢金贵也不与我们玩了,只是有时看见他在家门口发呆或者在村里瞎逛,我们也习惯没有金水在一起的感觉。

90年代,农村非常流行放电影(雷射投影播放器+录像带),并且全都是一些香港电影,一些村子的年青人或单身汉集资出钱,两百元一晚请镇上录像室的人来放电影。那段时间我们这些小伙伴们就常聚在一起交流影讯,今天晚上那条村放电影,会放什么什么电影。慢慢地影讯里又加多了一些内容:今天晚上那条村会放三场电影。谁说的?我村里谁谁谁说的。于是我们放晚自习后成群偷偷地出现在那条村子里。看完两场外就被大人清场:放完啦,放完啦,都回去都回去。但当我们这些小孩离开不远时又隐隐听到传来的电影声,于是我们又偷偷跑回去,唔,后面相信大家都懂的,那里正在放着小电影。在那影幕反光之下,我看见了金贵,金贵在那里非常专注盯着影幕上的男女,本来就歪的嘴角在光线之下反着光--流着口水。

金贵,你看,金贵....在邻村见到金贵我很开心,特别是在那个夜里,让那个时候的我感觉到很安全,小伙伴们也是,金贵金贵,我们叫着。于是大人们发现了我们,影幕上的画面瞬间变黑了....第二天我和小伙伴们被学校点名批评,从此家长禁止我们晚上外出,规定几点到家。再后来这些流动电影也被禁止。

时间飞快,我们开始读初中,周日去学校周五晚上才回家,平时都寄宿学校。所以与金贵在一起的日子更是少了。读初中时朋友也多了,小伙伴们也会骑自行车,视野也宽了,更不想与金贵一起玩。只是读初中期间假期回家听家里人说了几件关于金贵的事情:谁谁家娶老婆,金贵在那里盯着新娘流口水被打;金贵让他妈给他娶老婆,他妈不理会,他打了他妈;金贵今天在闹市里盯着一个女的,被别人打了。

再后来读高中、读大学、出来工作,与家乡离得远,乡讯得知更少,关于金贵的事情更没有去关注与理会,只是有一年过年回家,晚饭时突然想起金贵,才问到父亲:对了,现在金贵都在干什么,回来这些天都没有见过他。父亲说失踪了,都快一年的事情了,有人说在县城里看见过他,有人说在深圳见过他,也有人说在外面偷东西被人打死了,总之之后就没有见过他。我问,他家里人没有去找吗?父亲说,去那里找?一个这样的人,只是去公社派出所报了一个案。

从此没有人再说起他,就好像他从没有来过这个世上,与他离开一样,消无声息。但无论怎样,他出现在我的少年时代,是我的一位玩伴,有时候与伙伴们聊起小时候的事,我时常会提起他。

后记:本文人物真实,只是采用了化名。他真的失踪了,至今音讯全无,希望他还活着,有一天荣归故里,但都十来年了,音讯全无....记一位儿时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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